痉证是以项背强急、口噤、四肢抽搐、角弓反张为主症的疾病。痉证病因有两个方面:一由风、寒、湿、痰、火邪壅滞经络,属于实证;一由过汗、失血、素体虚弱、气虚血少、津液不足、筋脉失养、虚风内动而致,属于虚证。另外皮肤破伤,创口不洁,感受风毒之邪,也可发痉,称之为破伤风。其病机为风寒湿壅阻脉络,气血运行不利,筋脉拘急,或热盛津伤,筋脉失养,均可发痉。故《内经》曰:“诸痉项强,皆属于湿”、“诸暴强直,皆属于风”。若素体气血亏虚,或因亡血,或因产后,血少不能营养筋脉,或汗出太过,导致阳气阴血两损等,亦可引起发痉。
痉证包括现代医学的流行性脑脊髓膜炎、流行性乙型脑炎、继发于各种传染病后的脑膜炎、脑肿瘤以及各种原因引起的高热惊厥症、破伤风等。
痉证的治疗医案一
魏X,女,14岁。于1988年8月19日应邀会诊。
现病史:因高烧头疼在某医院住院已五天,初步印象“乙型脑炎”。经过系统治疗高热不解,体温39.5℃~40.0℃,阵发性抽搐,牙关紧闭,未能控制症状。
现症:二目直视,牙关紧闭,颈项强直,发热不退,不省人事,手指握拳,不时抽搐,口唇青紫,鼻孔干燥,呼吸短促,汤水不下,已三天未解大便,小便色黄。
检查:六脉弦数(120次/分),舌质紫绛,舌苔微黄乏津。体温40.5℃。胸背部有散在性赤色斑点计十六处,大者如石榴子,小者如赤豆。瞳孔散大,对光反射消失。实验室检查:白细胞18000/mm³,嗜中性粒细胞83%。
辨证;湿温化热,邪热内传,入于营血,阴津耗伤,筋脉失濡,肝风内动。
治法:凉血清营,平肝熄风。
处方:生地10g,丹皮10g,黄芩6g,黄连6g,栀子6g,僵蚕6g,全蝎6g,麦冬6g,葛根10g,羚羊角粉3g(另服),安宫牛黄丸一粒(分二次服)。一剂,水煎去渣,留汁300ml,鼻饲管进药,一日服尽。
二诊(8月20日);热退大半,神识清晰,二目灵活,痉抽稍有缓解,体温38.0℃,牙关开合自如,可以喝少许面汤。继服上方一剂。
三诊(8月22日):热止风熄,神识恢复正常,能喝半小碗稀汤,大便通畅,小便清利,可下床活动,语言灵活,体温37℃,脉虚数无力,舌质红赤,舌苔薄白。但身出虚汗,面色稍黄。证属热去邪却、阴血不足之象。治宜补阴生津,健胃扶正法。处方:当归5g,生白芍6g,太子参10g,麦冬6g,知母5g,山楂10g,鸡内金6g,甘草3g。一剂。
于8月25日转危为安。
按:此例患儿属于湿温病范畴,虽然按西医“乙脑”处理,但邪不去而热不除,故邪热内传而入营血,肝风内动,痉病成矣。故用传统治湿温入营之清营汤合犀角地黄汤加减,又配服安宫牛黄丸混合饲入,一剂转危为安,再剂热退痉止。又因热伤阴分,正气亏虚,故以归、芍、知、麦以养阴血,太子参、甘草以安正;山楂,鸡内金以健胃。诸药合用,共收全功。
痉证的治疗医案二
王X,女,11岁,学生。1981年8月5日应邀会诊。
病历介绍:因高热昏迷,收入某院传染科病房已五天。根据当时的发病期、证候、检验观察,符合“乙型脑炎”。曾系统治疗,仍不能控制症状。
现症:全身发热,头终昏迷,烦躁口渴,目睛上视,头汗出,面热唇赤,手足不时抽动,颈项强直,时有谵语,鼻孔发干,呼吸短促,大便秘结,小便黄赤。
检查;脉弦大而数,舌质红绛、少苔。体温39.5~40℃。颈项强直,牙关紧闭。提睾反射、腹壁反射消失。血象检查;白细胞计数16000/mm³,嗜中性粒细胞70%。
辨证;暑温热邪炽盛,邪热由气转营,阴津耗伤,肝风妄动。
治法:清热益气,清营熄风。
方药:白虎加人参汤合清营汤加减。
处方:生石膏30g,知母10g,生地12g,西洋参6g(另煎服),玄参10g,僵蚕10g,全蝎10g,石菖蒲10g,钩藤10g,蜈蚣2条,羚羊角粉3g(分两次),甘草3g,水煎去渣约300ml,每服100ml,8小时一次。安宫牛黄丸,每次半丸,随药汁服下。
二诊(8月8日):服药三剂,加服安官牛黄三丸,热轻抽减,神识清醒,二目灵活,体温38.0℃。脉数无力,舌质红润仍无苔。继服上方。
三诊(8月13日):身热全退,精神恢复,语言自如,大、小便正常,可以下床活动,脉虚无力,舌质红、苔薄白,体温37.0℃。但头晕、出虚汗,口鼻干。此属邪热去,阴液未复之故。处方:太子参12g,玄参10g,生地10g,麦冬10g,当归6g,白芍6g,菊花6g,知母6g,竹叶6g,山楂10g,甘草3g。又服两剂。七日后病愈出院。
按;本例患者属于暑温之邪入里,气营两燔重证。证见,大热、大渴、大汗、脉洪大而数,方用白虎加人参汤化裁清气分之热,证见神昏谵语,舌质红绛无苔之营阴热盛,方用清营汤加减凉血清营;证见:惊厥昏迷,牙关紧闭,颈项强直,为肝风妄动之象,故以僵蚕、全蝎、蜈蚣、钩滕、羚羊角等镇痉熄风,使热清风熄而愈。
痉证的治疗医案三
刘XX之妾,女,年30许。1939年秋就诊。
患者新产后数日,罹感外邪,高热恶寒,撩衣掀被,轻度角弓反张,卧不着席。不时以手抱头,问之却又答非所问。汗出津津,语无伦次。一医先疏方尚未用,方中有鬼箭、朱砂等,病家疑惑,乃遨余诊。脉浮数有力、舌苔浮白。虽不大切合《金匮要略》中所述之柔痉,但大部分酷似,而决非前医书方之荒诞可笑。乃直投以瓜蒌桂枝汤,复杯而瘥。
桂枝10g,白芍10g,瓜蒌根7g,炙甘草6g,生姜9片,大枣4枚。
按:柔痉在《金匮要略》条文中之脉是沉迟,历代注家多解释说“沉迟”是津液已竭。按沉为在里,迟为阳衰,沉迟并见,应属里寒,为啥说成津液已竭?究其原因,可能是从瓜蒌根说起。多年来怀疑脉沉迟之非是,可能系传写之误,视陋闻寡,迄今未得到共鸣。其实柔痉之病机,根据论文所述,是病在表未解而津液已伤之证。在表应调和营卫,津液已伤、应加滋润之品,如斯而已。直截了当、“遵证治之”,正是仲师心法,不应故布疑云,反令人费解。通观《金匮要略》论痉诸条之脉象,有“痉病脉按之紧如弦”,及“整脉状,坚直上下”等,揆之肝主筋,津伤而筋不荣,才病痉挛,脉应弦,或细弦、或弦数,而不应沉迟。伤寒系热性病,热性病多伤津,故“存津液”是仲景之心法。津伤之甚,可以发展为痉,后遗证还有发展为肢体萎废者,亦数见不鲜。
痉证的治疗医案四
张XX,男,31岁,农民。1968年8月25日就诊。
患者半月前因劳动不慎划破右手拇指,伤口刚愈合,不慎又破及原伤。五天后伤处隐痛有热感,继而牙关发紧,四肢抽搐,烦躁不安,项背强硬,兼有恶寒发热,舌苔白腻,脉浮紧。经检查诊断为“痉证(破伤风)”。此乃伤口感风毒之邪,阻滞经络,营卫不和所致。治宜祛风定痉。方用玉真散加味。
处方:荆芥12g,防风10g,胆南星6g,白芷10g,天麻6g,羌活12g,白附子15g,蝉蜕20g,全竭10g,蜈蚣3条,生甘草6g。
上方三剂水煎服,药后汗出热止,项强,抽摘,牙关发紧均明显减轻。守原方去荆芥,加钩藤20g,白芍30g,木瓜20g。连服五天,病告痊愈。
按:破伤风乃皮肤创伤之后,伤口未合,风毒之邪侵入肌腠经脉,气血阻滞,营卫不和,而致拘挛抽风。故用荆芥、防风、白芷、羌活、南星以祛风散寒,发汗解痉;用全蝎、蜈蚣、白附子、蝉蛻、天麻以熄风解痉;因汗出表解,为防汗出耗伤阴血而动肝风,故用白芍、钩藤、木瓜以滋阴潜阳,熄风镇痉。总之,全药合之共奏祛风解痉,活通经络,调理气血的作用,使风祛痉止,而收全功。
结语:痉证施治,必辨虚实,实证发痉,以祛邪为主,如风寒湿偏胜者,治宜祛风、散寒、燥湿;如邪热伤阴者,治宜泄热存阴。虚证发痉,以滋养气血为原则,如气血亏虚者,治宜气血两补;如气虚血瘀者,治宜益气活血。此外,因创伤而感受风毒之邪者,治宜祛风、养血、止痉。上举4例病案,其治法用药大同小异,但各有特点,如例二感受暑湿之邪,成为气营两燔的重证,证见大热,大渴、大汗出、脉洪大,所以选用白虎加人参汤合清营汤加减主之,并配服安官牛黄丸,三剂热退,证好其半,又投5剂,体温正常,诸症悉除;又如例三柔痉患者,经用瓜蒌桂枝汤,药味药量虽少虽小,但见效甚速,说明认证准确,选方适宜,用药恰当,故病速愈。
——本文摘自《医案丛刊 杂病论治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