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肖楚幼攻举子业,初不解医理,因家祖母于今上康熙辛亥岁仲夏月,忽撄重疾,时年七十有四。初缘食后怫郁而起,渐胸膈不舒,不能饮食,每日只啜饮汤半碗,粒米不能下咽,舌苔绿色。遍延名医治之,咸谓火结在胸,舌苔色绿,较甚于黄,其热为更深。所用药皆黄芩、黄连、栀子、花粉之类,又有用人中黄者,愈服愈剧。七日未进粒米,饮汤到口,反加呕吐,体渐软倦,人事昏沉,举家惶惧无措。
家君远客汉江,舍弟公左急欲束装上汉,换家君归省,亲族私议,虑不及待家君归。不肖无策,因将先高祖春岩公所遗诸医书,倾箧翻阅,穷一昼夜之力,稍解药性,粗知脏腑生克之理。因思此证由食后怫郁而起,即所谓食填太阴,压住肝气,肝性上升,致食不得下者也。又思老人脾胃本弱,前药悉用苦寒败胃之剂,重伤脾土,究竟不曾制倒肝木。土益虚,肝木益肆其虚,所以服药后,不惟不能使进饮食,而且更加呕吐也。舌苔色绿者,绿为胆之色,肝与胆相连,肝气逆则挟胆气而俱逆。总之,为木乘土位无疑,理宜扶脾制肝为主,纵有食滞,七日不进粒米,亦无复行消导之理。况养正则滞自消,如兵戈之后,只以抚恤残黎为要,一切督责之法,俱不宜行。
再四审顾,遂用白术为君,以辅脾之正气。虑肝火上炎,则以白芍之酸寒者敛而抑之。计肝性劲急,则以肉桂之辛得金气者柔而伐之。且桂味甘温,既足制肝,又能扶助脾土,兼救从前寒凉之过,一举而三善备焉。再佐以香附、陈皮、藿香,使之顺气快膈。略用柴胡以疏少阳之气,加姜枣以和中止呕。煎服一剂,自午至暮,即共进粥二碗,不复呕吐。次日一日共进粥五碗,舌苔尽退,人事清而精神爽,顿有起色。再除柴胡,每剂少加参数分,调理数剂而痊。
维时见有起机,遂阻舍弟勿复冒暑远涉,以增老人忧。舍弟待秋应试,遂得入泮。家祖母迄今癸亥年,八十有六,犹健饭,皆藉当日一匕挽回之力也。为子孙者,不可不知医,岂虚语哉!不肖之究心医理,盖自此始。
本文摘自《吴氏医案录全集》